砚小朵 资深媒体人。曾为香港阳光卫视节目制作人,现就职于安徽卫视。专业致力于社会心理研究、新媒体传播融合、文化跨界整合。工作之外,是编剧、老师和专栏作者,个人公共号“坏故事”。 我看过一个小故事—— 我38岁那年,琢磨着要不要去读两年的放射线照相大专学位。然后我跟我朋友说了这事,“我觉得自己太老了,等拿到学位时,我都40了。”朋友说,“如果你不读,你还是40岁,一个没有学位的40岁。”我现在已经60岁了,那个学位证书改变了我整个生命。 种一棵树最好的年龄是十年前,其次是现在。 一我还记得三年前的那天,冬日初雪。 学编导的艺考生们心浮气躁的坐在教室里,三三两两交头接耳。过两天他们就要奔赴全国各地报名考试,很多人甚至是第一次离开合肥。他们在等我上最后一堂课。 教艺术生本来只是闲来无事的兼差,却意外成了一种乐趣。我曾经错失的好时光在他们身上重新流淌,倒是有点重新活一遍的意思。 这已经是我的第三届学生了,一年多时间从头学习故事编讲、电影评论、节目分析、即兴评述。我们一起看《肖恩克的救赎》,看《东邪西毒》,也看《世界奇妙物语》,读欧·亨利,读罗伯特·麦基,也读张嘉佳。只用了一年时间,他们已经能自己编写短剧,登台表演。 而一年前我第一次踏进教室的时候,他们大多面色惶恐,蜷缩在班级角落,存在感为零。我问他们为什么来学,他们挠挠头问我,“老师,编导到底是学什么的啊?” 大多数人走艺考这条路的原因很简单,成绩不好,又想上大学,家长不知从哪儿听来艺考可以容易点,就把孩子轰了过来。不好看,学不了播音主持,没天分,学不了画画,没基础,学不了乐器。最后只剩下万金油的选择,编导。 大多数人成绩不好的理由也很简单,恋爱、玩游戏、逆反心理,或者仅仅因为考差了一次惨遭打击,于是更差,于是再被打击,最后落入一个恶性循环。他们看不上成绩好死读书的人,用“我不爱学习”的标签给自己下了定义,用“我很聪明只不过没学”来忽悠自己相信,用抵抗父母师长来证明自己的个性,从没有存在感到更没有存在感,最后成为一个愤怒的卢瑟。 如果我像一个货真价实的老师跟他们苦口婆心,“不听我的就要走弯路”,学生们只会把你当成“装模作样的大人”,表面客客气气,背后不屑一顾,这种不走心的过场,又有什么意思呢? 于是我说,“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。” 二我刚上大学时,有一天路过戏剧社的办公室,有个男孩在练电吉他。他从琶音开始练,DoReMiDoReMi反反复复几个小时不停,无聊至极。听了一个多月,我忍不住去敲门,想问问他为啥不练一整首歌。这男孩教我,这是指法基础,训练左右手如何各司其职,拇指拨奏6、5、4弦,食指、中指、无名指分别拨奏3、2、1弦。不能越俎代庖,不能错音和节奏混乱。然后他说了一句至今我都记得的话,他说,“我准备练八年。” 八年?我不仅仅是惊讶,是难以想象。在稀里糊涂的十几岁,大多数人都没想过超过一年的计划,谁不是过着期末考试前一个月临考抱佛脚的日子? “你练八年要干嘛?” “一年只能熟悉吉他,之后可以尝试组乐队,三年把乐队搞熟,大概八年就能练到专业水平,我不喜欢自己的专业,想靠音乐为生。” 我无法描述第一次听到“八年”两个字时的震荡,那是我第一次知道,以时间为区隔,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做计划。“现在”这件事情,本来是很抽象的存在。我们在“现在”吃饭睡觉玩游戏,在“明天”实现梦想走上人生巅峰,可是从“现在”到“明天”之间,好像总是缺了点什么。 那些从此处出发的时间,仿佛一笔来自未来的贷款。 三故事讲完,说不上来学生听懂了多少,他们的脸上依然惶恐,但突然多了几分与自己角力的气势。有个女孩问,“那个人真的练了八年了嘛?” “挺可惜,他只坚持了一年。就靠这一年的练习,他顺利组了自己的乐队,积累了不少音乐圈的经验,毕业后他从工科生转行做音效师,确确实实靠音乐吃上了饭。那么如果,他真的练了八年了呢?” 年,还在南大计算机系念书的刘未鹏开始写博客。八年里,他每个月写一篇博客甚至更少,但从未停止。现在,他在微软亚洲研究院工作,出版了一本讲时间管理的《暗时间》。 刘未鹏说,写博客最大的体会是,一件事情如果你坚持做八年,那么不管效率和频率多低,最终总能取得一些可观的收益。而另一个体会就是,一件事情只要你坚持得足够久,“坚持”就会变成“习惯”,原本需要费力去驱动的事便成了家常便饭。 我问,“那么,你们有没有觉悟给自己一个八年计划呢?真正想一想,接下来的八年,想要做些什么?成为什么样的人?”哪怕你们并非因为喜欢而走进这个教室,但至少拥有了可以选择未来的可能。 四一年过的很快。在那一天,冬日初雪,阳光洒进教室,这是我的最后一堂课。学编导的艺考生们坐在教室里,因为将要奔赴全国各地考试而惴惴不安,仿佛一只一只风中凌乱的小白兔。 我明白,与高考不同,艺考生需要在寒冷的冬天去校考专业课。他们要自己揣摩实力去选择保底学校(大部分都在外地),要去坐火车找宾馆,要面对过五关斩六将的面试,要克制住孤独和羞涩去临场应变,甚至,很多人是第一次离开合肥。 在十几岁,老师家长包办了的人生里,其实哪有那么多需要自己下决定的选择。而这些第一次自己决定人生的大事,他们统统要经历。 “你们紧张什么呢?”我笑了。我抱出了一大摞他们的周记本,每一篇都订正过,写了评语。“最后一堂课我们就一起把各自的周记看完吧。” 在我教课的那一年里,班上的学生一直坚持写周记。大多数时候,我不规定题目,也不划定范围,他们写影评、写故事、写心情,想写什么就写什么,于是有些人在周记上跃跃欲试地开始了故事连载,这甚至成为不少人这一年来唯一一直坚持过的喜欢的事。 他们看的时候,表情多少都松弛了下来,这里面有他们这一年的“现在”。 那个面瘫高冷的小帅哥,因为喜欢今敏所以揣起了导演梦,可班主任除了念叨他天天趴桌上睡大觉外,恐怕发现不了他周记里漂亮的逻辑感。那个昵称叫霍比特人的矮妹,写出了传阅全班的小故事,从此立下了念戏文的志愿。那个害羞的杀马特,一年里解放天性变成了话唠,在小话剧里当上了男主角。 每一个人这一年的故事,点点滴滴,都被文字的记录封存了下来,像琥珀里留存的花瓣,像地窖里陈年的酒酿。努力、希望、梦想这些虚头巴脑的词,不再是遥远的明天,慢慢熬出了浓香。 这是你们坚持过的最好的事,每一件都发生在“现在”,这种把“现在”紧紧抓在手里的感觉,才是终极安全感的来源。既然如此,你们怕什么“明天”? “现在下课。”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读了此文有何感受?快分享给我们吧。 点击右上角按钮,选择“查看乌鲁木齐最好的白癜风医院北京白癜风治疗最好的医院是哪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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